《撞車》是今年奧斯卡最佳影片《登峰造極》的編劇保羅‧哈吉斯（Paul Haggis）自編自導的作品。影片以一場汽車擦撞開始，呼應了本片原名《Crash》，但這場車禍卻又撞出環環相扣的洛杉磯眾生相，而讓「撞擊」成了對 人際關係的形容：一群習慣躲在金屬與玻璃後面的現代人，在片中紛紛歷經重大的情感衝擊。最後電影又以一場汽車擦撞作尾，漂亮地收完全片。
如此的結構，馬上令我想到的是美國大師級導演羅伯特.阿特曼（Robert Altman）12年前導的《人生交叉點》（Short Cuts,1993），他是藉洛杉磯大地震連綴起一群原本無關的角色，進而檢視他們不是因為地震卻一樣瀕臨崩解的人生。不過《撞車》延續了保羅‧哈吉斯慣有的強力煽情性以及漂亮銜接劇情的技巧，表面上有著一般觀眾以為的藝術電影結構，其實流暢煽情的程度不下所有好萊塢商業電影。而且他的企圖很大，透過眾多的角色和事件，處理了美國大熔爐裡的白人、黑人、拉丁、亞裔、波斯人的種族問題外，也試圖探討警察與罪犯、貧與富、甚至當權與弱勢之間的衝突，所有的導火線與其說是表面的車禍，不說是人與人之間的偏見，特別是在種族方面的偏見與歧視。
但是如果以為導演要跟你演說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那又低估了他的圓滑操弄。《撞車》之所以能保持張力不墜，最主要的原因就在保羅‧哈吉斯對道德曖昧 的震盪處理。你原本以為是壞蛋的人，卻在之後展現了英雄行徑；你以為理所當然的好人，卻在關鍵時刻犯下他自己所痛惡的罪愆。沒有絕對，但每個人都在某些時 刻成了罪人。峰迴路轉的角色處境，無疑會讓習慣在開場十分鐘就搞清楚正邪對立的觀眾，處於一種不斷修正認同的狀態，隨著編導精巧的佈局，而有類似坐雲霄飛 車的快感，只不過這次不再是因為電影裡的特效或冒險，而是因為人性與道德。
桑德拉‧布洛克、布蘭登‧弗萊瑟願意不計排名、戲份，演出對有色人種充滿懷疑的檢察官太太和必須假意關心族群問題以爭取民心的檢察官，不是沒有道理的。而前者一場 「貴婦發飆」的長篇念白，也確實令人刮目相看。但本片最搶鏡的應該是麥特迪倫，他飾演一個飽受爭議的警察，因為父親的病痛無法獲得改善而與醫院黑人女主管 發生爭執，進而將憤怒發洩在一對夜歸的上流黑人夫妻身上，受到污辱的黑人妻子對丈夫的隱忍極不諒解，後來發生車禍無法掙脫安全帶，眼見外洩的汽油就要引 燃，奮不顧身來救她的卻是曾羞辱她的麥特迪倫！迪倫從囂張、官僚、歧視到勇敢救人的轉變，配合他背後令人動容的親情因素，已在美國掙得不少好評。另外，當 紅嘻哈歌手Ludacris飾演滿口憤世嫉俗、連公交車窗戶都能拿來作文章的黑人混混，也很搶眼。平均來看，本片整體演員的表演素質確實相當整齊而且傑出。
雖然《撞車》劇情只發生在洛杉磯，卻映照了當前國際最嚴重的衝突所在。全片婉轉地表達出所有人，無論膚色、貧富、信仰，都有的無知、恐懼、過錯時，不 也在拐個彎強調大家都一樣嗎？這異中求同，放下偏見，才是本片最終的題旨。雖然保羅‧哈吉斯處理亞洲移民的部分稍嫌淺薄，但他高超的編劇功力還是讓本片在兼 具強烈戲劇性的同時，作出勇敢的表述。 |
